“这屋内,还有两个女人。你我,勿要伤及无辜,果真要一决雌雄,我们且到外面去!”
狄观澜略一思忖,想起前院厢房里还睡着连玉和瞎眼大娘,不愿意她们卷进来,更怕刀剑无情伤着她们。
“好!狐某也正有此意!就冲着这一点,你狄观澜,还算个爷们!”
狐白温其实也不怕自己被连玉发现,他白天偷偷跟踪连玉。
躲在她身后,一则为了暗中保护她,二则也以她为诱饵,来钓更大的鱼。
一个最好的潜伏者,其实是最自然,最简单,衣着最普通之人,混入人群之中,众人毫无戒备。
所以,他选择了跟踪一身普通男装打扮的连玉,选择了她作自己的耳目,而连玉自己,则浑然不知。
二人飞身出院子,来到一个废弃的广场中。 户外伸手不见五指,黑暗之中,二人对峙,凭借对方的声音来感知各自的位置。
“沈晋,念在你从前也是一条汉子的份上,劝你和你的同伙们,知难而退!”
狄观澜的声音虽然轻,却清越嘹亮,像一柄利剑,刺穿黑暗。
“怎么,你想劝降?”狐白温的声音,柔和,浑厚,话语里却充满了戏谑和嘲弄。
“这天下本不太平,百姓苦于外患而你们,却又要再起兵戈,无非是,狼子野心罢了。我真没法想象,你们能打出什么样的旗号来作乱?外患也好,内乱也好,苦的,却是这天下苍生,你们眼中,何曾有这天下苍生?”
说到百姓和苍生,狄观澜的语调不由得激越起来。
“沈晋,我不管你的后台是谁,我只想告诉你,这天下需要安宁。这些年,朝廷连年应战,债台高筑,国库空虚,赋税锐增,这老百姓都过不下去了,难道,你们白长了一双眼睛!”
狄观澜厉声劝道。
夜色之中,两人针锋相对。
狐白温还是那不温不火的语调:“忠王爷!您那忠王的名号,果然是名不虚传哇。只是,这是非不分的忠心耿耿,与誓死效忠的朝廷鹰犬又有何异?”
“你!”狄观澜听得那句“朝廷鹰犬”,怒不可遏。
“白长一双眼睛的,是你自己!债台高筑?笑话!朝廷逢战必和,动则几白万两白银的赔款,眉头都不皱就答应了。白花花的银子,哗哗地流出去了,你们这些皇亲国戚,是不心疼,可这是银子,是老百姓的血。这老百姓,已经被你们压榨得皮包骨头了!这还不算,今日一城,明日一池,日切月削,这江山,迟早要断送到你们手中”
狐白温听得狄观澜一番话,也被激怒了,这些年,他从大师那里,学会了处逆不惊。
然而,狄观澜一番,却激起了他内心深处压抑已久的义愤。他愤激的声音,在夜色中,分外地响亮。
“”狄观澜一时语塞。
懦弱无能的先皇,沉迷于丹药,一味修道求长生,将国政交于昏庸的谢长福之流,弃珠玉于野,罢免了连阔如、陆守拙等一大批得力的文臣武将。
吏治,军纪松弛,边防松懈,导致忽力戈军攻来时如摧枯拉朽,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。
但,随着狄皇后慢慢的矫正,恩待一帮直臣,这朝局才慢慢有些好转。
待延龄登基,局势为之一变,新朝如那初升的旭日,所以狄观澜还是充满期待的。
因而,面对狐白温的指控,他仍然觉得底气十足。
“你方才所说的,原本不假。但,那已经是过去了!如今,新皇登基,励精图治,求贤若渴,天下归心。而你们,却试图集结乌合之众,趁边患未宁,犯上作乱,我不妨告诉你们,你们那位不过是池中小泥鳅,唯有延龄皇帝才是真正的真龙天子,请听我一句良言:小泥鳅永远腾不起大浪来!”
狄观澜忽然也怒了,他想着自己平南刚刚归来,好容易勘平内乱,刚想回京歇息一段时日,却也被皇帝匆匆地派往云州先到沪江落脚。
一切皆因他们而起,心中遂升腾起无名业火。
“未必!是不是真龙天子,未必是你们说了就算,得天下人说了算。如今,这天下人都睁大眼睛看着他呢!自封的真龙天子,不取信天下,早晚也得变成小泥鳅!”
狐白温冷冷一笑。
“何以见得?”狄观澜轻蔑一笑。
“你说他求贤若渴?笑话!他钦点沪江恩科副主考,那是个什么东西?他拔擢人才,拔擢到青楼去了,拔擢到青楼花魁娘子的床上去了。荒淫无道,一命呜呼,还连累了人家姑娘在死牢里受罪。这就是你们的求贤如渴?”
狐白温再也忍不住了,将顾云麓之死,原原本本地告知了狄观澜。他就想让狄观澜知道,他所拥立的新主有多昏庸。
“他要真贤明,就立马让胡功武把人家姑娘给放了!为了朝廷颜面,将一无辜姑娘屈打成招,还要赔上人家姑娘的性命?”
狄观澜知道狐白温这是在使用激将法。
所以,他灵机一动,自作主张道:“我此番前来,也正为此事有个妥善的解决。”
狐白温不再言语。
他不想也没资格轻易与狄观澜达成协议,所以迅速地转换话题。
“我有一事不明。你,是如何得知我今晚会来的?”狐白温突然问狄观澜。
“这有何难?那姑娘扶着我走进胡同时,我无意间看到地上的影子,突然多出了两个脑袋!”狄观澜淡淡地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