狄观涛鼻子哼了一声：“于公于私，我都不认可他的所作所为。他上什么折子，我倒无所谓，我一个闲人，动刀，也动不到我身上来。可我，就是看不惯他狄观澜，飞扬跋扈，恣意妄为，拿这些功臣开刀。他自己六亲不认便罢了，还有唆使皇上六亲不认。”

“好！国舅爷这算是大义灭亲了！的确不能容忍他再嚣张了！想在太岁头上动土？哼！只怕，他还嫩了些！就凭他和那銮殿上那个小娃娃，想动我们的地？做梦！”

鲁王的脸因极度愤怒而扭曲，他的眼珠子骨碌碌一转，对狄观涛说： “国舅爷，能否将此奏折留在本府几日？我要给其他几位王爷观瞻一番！”

“王爷，这可是绝密物件，我只敢给王爷您看，切不可泄露出去。如若泄露，那狄观澜回来，他岂能饶我？纵然他能饶我，家中那些小厮和奴仆，恐怕就要遭殃了！此人喜怒无常，杀人可是眼睛都不眨一下的魔鬼，否则，又怎能让匪徒闻风丧胆？”

提及狄观澜，狄观涛显得十分惊恐，鲁王斜瞥了他一眼，心里暗暗骂道：“没出息的东西！”

虽有几分瞧不起狄观涛，但鲁王脸上仍然是笑吟吟的，嘴里仍旧在推心置腹地地道： “国舅爷，您怎能长他人志气，灭自己威风呢？怎么说，您也是嫡出长子，他狄观澜不过是个庶出，您何必惧怕他呢？纵然他有军功在身，但，人伦总不能不讲吧？他敢把你这个长兄怎样呢？”

“唉那又怎样？人家在宫里有个太后在帮他撑腰，我，又能如何？”狄观涛摊开两手，做无奈状地摇摇头。

“国舅爷您就不能有点志气？那宫中的太后，可是您的亲姐姐，一母同胞，跟他狄观澜，还是隔着一个娘肚子。我要是您”

鲁王想来这事气就打不过一起处来。

“鲁王爷，你说这人吧，他就要怪，就要别扭，还怎么别扭怎么来！说句大不敬的话，这狄太后，若是民间女子，那是我的亲妹妹，我可是她的亲兄长，若是别人，还不得把自己的哥哥当个天底下最贴心之人，当个护身菩萨般供养着？可我们狄家这位，嘿，她还就不一样。打她就护着这个下贱胚子，跟她自己的亲哥哥反而不对脾气。这长大了吧，进宫，被封为妃子，升为皇后，原以为，她能抬抬她自己的亲哥哥，谁知道，她偏要说什么论功行赏，不许偏私，便是皇亲国戚，也不许例外”。唉”

鲁王听得狄观涛诉说伤心事，不由得想起了自身的遭遇，便安慰狄观涛：“国舅爷勿要伤心烦恼，本王的遭遇，也不比你好到哪里去！怎么说，我也是先帝的亲弟弟，皇上的亲叔叔，可我呢？现在是个什么状况？您也不是不知道，装荒淫无道，只为自保，眼见半生就这么瞎混着过去了。还每日如履薄冰，做梦都小心翼翼，生怕一不小心给人抓了把柄，远远地发配了出去！”

两人经过一番互诉衷肠，忽然就有了一种生死与共的情谊。

都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，你死了，他活不长。

于是嫌隙遂消弭殆尽，到最后，居然称兄道弟起来了。

“永王和陈王不便到府上来，自那日宸太妃的哥哥宴请我们哥仨之后，我们一直没机会相聚。耳目众多，本王不得不防啊。倒是你国舅爷是个闲散之人，你不妨去密会永王，装作去烧香拜佛，或者找高僧论道，见永王却也不难。至于陈王，他是个领兵打仗之人，素来脾气急躁，一根肠子通到底，暂时不能告诉他，必要的时候，需要他放个炮震震虎时，再告诉他也不迟！”

鲁王果然是深谋远虑，考虑问题从细处着眼，叫狄观涛颇为佩服。

狄观涛端详着鲁王，见他脸上沟壑众横，眼角布满了鱼尾纹，虽然日日锦衣玉食，夜夜楼台笙歌，但安稳日子，估计没几天。

想来，处境与心境，大抵跟自己差不多。人为财死，鸟为食亡。

“王爷，千秋先生，终究是您的亲大哥，你们嫡亲的五兄弟，如今只剩下王爷与千秋先生了。这些年，他隐姓埋名也着实受了不少罪，看遍了人间炎凉，想必，情性已经大改，对你们这些老兄弟，大抵会心怀体恤，尤其是王爷您。而宫中那位，看似年幼，表面仁恕，实则有铁腕，便是狄观澜，在他面前都不敢造次，何况王爷您呢？待他羽翼渐丰，剪除藩王势力，是势在必行。先帝怀柔，他，恐怕是行灭杀之道了！”

狄观涛看着鲁王尚带一丝丝的犹豫，遂加了一把火，唯有鲁王这把烧起来，其他的永王，陈王，则如同枯草逢火，摧枯拉朽，势如破竹。

“唉都十六年了，恐怕，他已经老了吧？”

鲁王试探着问，显然，他实在担心，若千秋先生老朽，他如何能与十六岁的延龄和正当盛年的狄观澜抗衡？

“非也！千秋先生，这些一年一直在闭门修炼。虽则足不出户，然而，天下事皆在他心中。他曾经的追随者，那些先帝朝退隐的，多数复出为他所用。先帝对内刻薄寡恩，对外懦弱昏庸，民间早已沸反盈天了。少帝掌乾坤，然而年幼，终无法挽回颓败局面，赋税翻倍，民不聊生，此刻，若有一人能德定乾坤，非千秋先生莫属了！”

狄观涛冲着鲁王自信地笑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