帘内女子的琴声突然变得嘈切起来。
连玉侧耳一听,略通音律的她暗觉不妙。
琴声由最初的悲怆幽咽,变得激越昂扬,又由激越昂扬变得慷慨悲凉,最后又由慷慨悲凉而复至于悲怆幽咽。
连玉的目光突然与帘内女子的目光相接。
虽是隔着珠帘,但连玉还是感受她目光中的凄怨。
连玉突然发觉其实自始至终,帘内女子轻薄的面纱之后,那双诡谲的眼睛始终在偷偷打量着蓝衣少年。
连玉顿时感觉到空气中,隐隐透着莫可名状的诡异。
蓝衣少年的手,一开始还合着女子的节奏,在黄花梨木椅子的扶手上轻轻叩击。
这黄花梨木椅有些年头了,包浆滑熟可喜,幽光沉静。
手摸上去一种很温润,像抚摸着一双微温的柔软的手掌。
突然,蓝衣少年一怔,脸色由一开始的愉悦逐渐变得暗沉起来。
他似乎也听出了某种隐隐的玄机。
那琴声变得越来越急促,声调变得越来越高亢。
如同夏日午后的疏风狂雨。
突然只听得“嘣”的一声,琴声戛然而止。
连玉一惊,向内定睛一瞧,那女子住了手,琴弦断了。
女子轻轻捋着琴弦,略有所思。
突然,只见她果断地站起身来。
只见珠帘之后一朵绯红的轻云“嗖”地飞起来。
连玉大惊,原来那帘内抚琴的女子此刻已化作飞身女侠。
她飞身出帘外,双手紧紧握住一柄雪亮的短匕,向蓝衣少年的脖子直刺而来。
“不好!”连玉暗叫了一声。
她少年时代跟狐白温师父学过“飞仙剑”。
认出这一招是飞仙剑最狠毒的一招:“见血封喉”。
连玉来不及想,几乎是本能地猛一抬腿,向蓝衣少年的椅子使劲蹬过去。
椅子侧翻了,蓝衣少年猝不及防,身子迅速地随着椅子倒向一侧。
那蒙面的抚琴女子见一匕未中,于是迅速地落地。
她手握短匕,稳稳地站住,然后猛地转身,俯身下去,向蓝衣少年的脖子继续刺过去。
蓝衣少年猛然向前一翻滚,她一匕又刺空。
蒙面女子似乎有些急躁起来,随着蓝衣少年的翻滚,她快步上前连连向刺去。
蓝衣少年已经滚到了墙壁,再也无处退避和躲闪。
他心中暗叫不妙,山穷水尽了?
这帮废物,他们在哪里?再不来,自己小命休矣!
连玉见状,一个箭步上前,朝女子的屁股一脚踢去。
女子没料到后面有人偷袭,一个趔趄没站稳,身体摇摇晃晃向前倾过去。
那女子转身看着连玉,充满怨愤地喊了一声:“你!你好”
说时迟那时快,只听到“啪”的一声,窗户突然被撞破。
四个黑影破窗而入,他们站在一圈,团团围住了绯衣女子。
他们慢慢缩小包围圈,眼见女子就要被捉。
坦然绯衣女子手握短匕,冷笑一声:“四个人来对付一名小女子,算得什么英雄好汉?”
四人突然一怔,面面相觑,停住了脚步。
为首的黑衣人指着女子道:“那你行刺手无寸铁之人,又算什么英雄好汉呢?”
以一对四,那女子见势不妙,转身向窗户边冲过去,飞身从窗户跳出去。
四个黑衣人见蓝衣少年倒地,赶紧围了过来:“主子您”
蓝衣少年怒斥了一声:“还杵在这里干什么?赶紧追呀!”
三个黑衣人冲蓝衣少年一拱手:“主子保重”
说完,转身从破窗户飞身出去。
为首的黑衣人留下来,他将蓝衣少年扶起:“主子,小的救来迟了。”
蓝衣少年双手撑地慢慢地坐起来,轻轻地拍了拍袖子和后背,又扯平了衣衫上的褶子。
他将黑衣人招到身边,在黑衣人耳边附耳语了几句。
黑衣人冲蓝衣少年一抱拳:“那主子多保重!”
说完拉开房门,他冲着门外大声吆喝了一声:“管事的何在?滚出来!”
黑衣人将外罩的黑衣脱下,露出了青铜色的护甲,顿时威风凛凛。
连玉走到门边,一声不吭地看着。
银红衣衫的中年女子听到黑衣人的喝声,赶紧一路小跑过来。
突然看到一位穿着铠甲、身佩利剑的汉子,中年女子吃了一惊。
“哎呦,军爷,什么风把您吹来了?这些丫头没眼力劲,怎把军爷您给晾起来了?”
银红衣衫的中年妇人带着几分胆怯和殷勤,小心翼翼地走到汉子跟前。
她正要去挽那汉子的胳膊,谁知他黑这面使劲一甩。
“少废话!”穿铠甲的汉子人高马大,一声怒喝,让中年女子战战兢兢。
“民女见过军爷,不知军爷到此,有何吩咐?”
中年女子见男子似乎不吃软,她只好弯腰道了一个万福。
接着她直起身子嘴里虽是道歉:“军爷,什么事惹得您如此大动肝火?”
嘴角却微微勾起,带着一丝冷笑:“军爷,您知道这访翠阁背后,可是朱雀街”
穿铠甲的汉子,眉毛一挑,带着几分轻蔑地接口:“朱雀街,怎么了?”
中年女子面露几分得意的神情:“朱雀街住的都是些什么人,莫非军爷您不知道么?”
“嗬,我可从不管朱雀街住的什么人!”
穿铠甲的汉子粗声粗气地说:“我只管护卫主人!”
“是吗?我可听说,鲁王爷,忠王爷,内阁大臣,好多都住朱雀街”
中年女子眉毛一挑,一张粉面变得有些狰狞:“朱雀街上的人,您,恐怕不能不管吧?”
中年女子见男子软硬不吃,似乎有些生气了,语调也变得强硬起来了:“我这访翠阁,简陋虽则简陋,可也不免时有娇客走动,军爷您可别吓着他们!”
铠甲衣的男子似乎压根没听到,而是“咣当”一声抽出腰间的宝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