紧锢的臂弯空气稀薄，林缈嫩白的小脸皱巴巴，死咬着下唇，泛起白晕。

陌生轿车的熄火声落在一边。

江丰年把车停稳，摇下车窗，“萧彦？”

他眯着眼看不透墨色玻璃窗里的场面，林缈窝在萧彦怀里，细不可见的警惕起来。

她捂着腹部嘶了几声。

萧彦腾不开手去降车窗，只好扯着低嗓回应：“江叔叔。”

他们中间隔着林缈的距离。

声音虽然不清晰倒也算听的见。

江瑾月摸亮车内的灯光，手肘抵在驾驶座上半站起来，语调一扬，“萧彦哥哥！”

少女清脆灵动的嗓音徐徐穿透，很是悦耳。

萧彦眸间凛厉，清楚感受到林缈气息紧张到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抖，隐藏沉寂的恐惧在这一刻翻涌，在心底犹如滔天巨浪彻底被吹的支离破碎。

“很难受是吗？”萧彦口吻低沉，他的疑虑彻底打消。

林缈这个样子是装不出来的。

她抬脸，眸子涨的痛红。

浓烈到压制不住的愤恨让人惊愕。

“萧彦”她微泛着哭腔，恨意过后是无助的乞求，“带我走好不好”

她的语句如断线的玉珠，囫囵吞枣的咽着艰涩的干嗓。

江瑾月没等到萧彦应答。

急忙下车，她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，底下车库空旷安静，逐渐靠近驾驶座的位子。

“萧彦哥哥？”骨节扣在车窗上的节奏敲击在林缈心脏。

尽管这一天她期盼了无数天，等待了无数天，可真正来临，从前那些不堪被欺辱的画面映着江瑾月的脸重叠在脑海里。

她的长相是女人中少有的英气，干净整洁的发一丝不苟梳在脑后。

江瑾月贴在车窗上，巴望着看进车里。

从外面看不到里面。

林缈看向江瑾月毫不知情神色动人的模样，压迫感铺天盖地冲过来，她揪着萧彦的袖口，直到袖扣被扯断。

萧彦背过手想要降下车窗和江瑾月解释。

手指刚点触下按钮。

冷风灌进车里。

一条半指宽的细缝缓慢降下，却没再继续便戛然而止。

林缈颤着肩膀扳过萧彦背过去的手，手臂圈住他的脖子十指穿进发丝里。

“你干什”

萧彦微敛着错愕的语调卡在口腔里，取而代之是微润甜软的舌尖交缠在唇齿间发出的靡靡之音，林缈滑痒的用鼻尖蹭过他的脸颊。

气息相互交融，逐渐紊乱不堪。

萧彦眸光滞愣，黑睫微颤，林缈碰上来的瞬间，江瑾月的事情早就被抛到脑后。

四周安静的只有他们暧昧气氛与萧彦无法平静下的心跳。

江瑾月垫着脚尖，从车窗的缝隙看到他们拥吻的场景。

纯真的眸色瞬间漾起一抹阴毒。

“怎么站在这？”江丰年下了车，地下车库阴冷潮湿，他不由冷的系上西服纽扣。

走到江瑾月身边，学着她往里看了眼。

位置不同，他望见的仍是摸不透的黑暗。

“没什么！”江瑾月在电话里就听说了萧彦要结婚的消息，不用想也知道车里那个女人是谁。

她气的双臂圈在胸口，不甘心的冷着脸。

那副刺眼的画面再也多看不了一眼。

江瑾月快步走过去挽住江丰年往车库外走，“萧彦呢？怎么不叫他一起走？”江丰年说着往身后的车里看去。

“哼！”

江瑾月低讽般的冷哼一声，阴阳怪气道：“别打搅人家的好事了。”

逼仄狭小的地方盘旋着情欲的意味。

林缈柔软的肢体尽量攀附在萧彦身上，她软的像一滩水，融化在炙热的怀抱里。

取悦的动作伴随着车外的踢踏声心口的起伏徐徐消融。

林缈放开萧彦。

仰面躺在座椅上，瞳孔涣散着向上看去，她一呼一吸间脸色很快恢复正常。

“中邪了？”

萧彦半弯着胳膊撑在额角，意犹未尽的凝视着林缈红扑扑的脸蛋。

他勾着拇指慢条斯理的掠过唇角的湿润。

锁骨处的肌肤碰触到空气的凉意，才骤然发现几颗纽扣被扯开，萧彦没顾上去扣。

他掰过林缈的下巴，蓦地拉进距离就要贴上去。

颊边一暖，林缈猛的侧开脸，“就是中邪了，不过现在好了。”

“我没好。”

暗哑隐含着浓重情愫的语调从萧彦嘴里发出，他顿在刚才的动作上，眸子深邃幽暗，喉结上下滚动，“我很喜欢刚才的缈缈。”

萧彦说完拉开车门。

灼热的气息被突至的冷风吹散。

“下来。”他的转至副驾驶，手伸到林缈面前，“江家人已经来了，我们可不能迟到。”

林缈略显为难，眼眶里被雾气填满，“我还是感觉不舒服，能不能不去？”

她吴侬着软语，娇嗔的嗓音又添起一股旺火。

萧彦刚平息下的欲望被她这副样子弄的心尖痒痒。

他半手撑着车顶，勾着唇角弯下脊背，噙着轻佻意味：“那你说怎么才舒服？”瞳色下眺，指尖掠过林缈的下颚角，“如果是要像刚才那样，那倒是可以迟到一会”

“流氓吧你？”林缈食指压上萧彦暖意绵绵的唇，掐断了他的话。

她眼波流转。

莞尔一笑，低垂下眼睫温柔的替萧彦扣上胸膛前散开的纽扣。

瞳底却失了神。

那张令人毛骨悚然的脸真的出现。

林缈还是无法抑制内心的彷徨与愤恨。

“你在想什么？”萧彦盯着她已经停住的手指，冷不丁开口去问。

他抓住林缈的手往车外拉。

她身子轻软，不收控的被力拉着跌出去，撞了个满怀。

“嘶”林缈皱着眼皮扶额。

“别这么叫。”萧彦放开她，伸手关上车门，语气多了几分坚定：“别说了，今天是逃不了的。”

逃不了

或许一开始，她就从没想过要逃，更不会躲。

这一天来的比预想的快了很多，但好在一切都已经就位，的确没有什么好怕的了。

早晚，不过是时间问题。

萧家宴厅里比以往都要热闹许多。

喧闹声夹杂着欢愉的笑声，酒杯碰撞间，紫红色的液体从内壁缓缓滑落。

四周是一片欢声笑语。

萧老一个人坐在桌头，冷眼旁观着一切。

“爸。”萧母拖着尾音叫了一声，“萧彦马上就到了，你怎么还是冷着一张脸，让这些孩子看到怪吓人的。”

萧老拄着拐，斜眸看了她眼，“吓人归他们吓去。”

满室的笑声混乱的落进耳朵里。

萧老看着几张虚伪的笑脸，心中发寒，江丰年举着酒杯看向萧老，他瞬间避开。

“老爷子身体好些了吗？”他关心着，叫来四处交识的江瑾月。“瑾月，还不来跟萧爷爷打招呼。”

萧老听见这个名字疲惫的眼一僵。

江瑾月已经站在面前，恭恭敬敬的双手合十给萧老鞠躬。

她抬起头。

“萧爷爷。”

“嗯。”萧老不冷不淡的应了一声，便侧转过身去。

江瑾月的笑意呆滞在脸上，萧母感觉到尴尬的气氛，出来烘托气氛笑意盈盈，“好啦，年轻人就让她年轻人去玩。”

宴厅里还有萧母娘家的亲友。

她正拉过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扶到江瑾月面前，“这是我的小侄女叶卿卿。”

“卿卿。”萧母客气介绍道：“叫月姐姐。”

小女孩一声甜软的月姐姐刚出口。

宴厅的门被打开。

天色昏沉，逐渐又有落雨的趋势，萧彦手指摸上开关。宴厅高顶上的水晶灯骤然亮起。

林缈站在萧彦身侧。

冷调的灯光影影绰绰斑驳在她脸上，长睫透映到眼下，一片阴影浓重，颇有一股破碎沉醉的美。

眼神扫在厅中每一个人身上。

他们样子，那些混杂着鄙夷，不解，难以置信的眼光落在林缈脸上。

一瞬间时间仿佛都凝结了。

平静涌动的空气在玻璃碎片中划开，扬起一阵风。

“你！”江瑾月手上的高脚杯滑落，碎片从地面弹起，划开了娇嫩的皮肉。

少女嚎出嗓子眼的哭声在耳边落开。

萧母惊慌的半蹲下捂住叶卿卿的小腿，血从她的指缝蔓延而出，猩红浸透了鞋面，“卿卿不哭，卿卿不疼。”

她半抱着叶卿卿，仰面盯到江瑾月，“瑾月怎么了这是？”

语气里倒是有些淡淡责怪的意味。

江瑾月连头都没能低一下，呆滞的目光聚焦在林缈脸上。

“怎么会是你！”她呆呆的重复着一句话。

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叶卿卿的伤口或是萧彦带来的女人身上，没人听到她说了什么。

萧彦蹙紧了眉头走到厅中，眸光扫过小女孩被酒杯碎片划开流着血的腿，最后停在江瑾月脸上。

他没有萧母那么客气，言语里尽是嫌弃：“瑾月闯了祸怎么不道歉。”

手心里包裹的那只小手冒着冷汗。

林缈毫不避讳江瑾月那双惊恐难平的眼眸，面色冷静的犹如一汪深水。

“这位就是江小姐吧？”她伸出手，盼笑倩兮，“幸会。”

有多幸运，再次相逢，有多幸运，看你下地狱。

短暂的平静落下帷幕，宴厅里的权贵又重新开始走动起来。

“你先坐。”萧彦偏头柔声跟林缈交代完，松开手半抱起叶卿卿，女孩血流的厉害，稍一挪动，哭声就震动耳膜。

走动的人只觉得是小伤，烦闷的挪开视线。

江瑾月感觉到林缈的笑里泛着寒意。

她唇间的朱红微晕开。

车里那一幕刺激着江瑾月的感官，她想叫喊，想像当年一样给林缈一巴掌，再往她的脸上吐口水。

可混乱的脚步与嚎哭声提醒着她，这里不是当年她能随意欺凌别人的场合了。

江瑾月惊恐的后退，直直跌撞在江丰年的脊背。